（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摘要：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促成了语言学史上的一场革命，对其中抽象晦涩的概念理论，他采用比喻的阐释法化其为具体生动。通过分析作为“喻之精品”的“棋”喻，能从一个新视角解读索绪尔的二元对立语言学思想，同时指出“棋”喻阐释法的未尽之处，并重新审视比喻思维在科学领域的阐释作用。
关键词：《普通语言学教程》；索绪尔；“棋”喻
索绪尔是现代语言学的奠基者，他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阐述的概念与理论促成了语言学史上一场哥白尼式的革命。对于其中全新的或抽象晦涩的概念，索绪尔用面向大众的平民阐释法——比喻，以化抽象复杂为具体简明，便于传播和接受。“棋”作为索绪尔“喻之精品”①，“下棋”、“棋子”等在书中共出现31次。
一、从“棋”喻看二元对立语言学思想
索绪尔在绪论中指出：“不管我们采用哪一种看法，语言现象总有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是互相对应的，而且其中的一个要有另外一个才能有它的价值。”索绪尔的语言理论贯穿着二元对立的哲学思想，种种关于语言学的核心概念无不成对出现，“棋”喻包含了多个重要对立。
1.内部语言学与外部语言学
在绪论第五章“语言的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中，索绪尔把语言学分为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他强调一切在任何程度上改变了系统的都是内部的，但不否认外部语言学的重要性。
为了形象地阐释这一观点，他举出了“国际象棋”的例子：“国际象棋由波斯传到欧洲，这是外部的事实，反之，一切与系统和规则有关的都是内部的。例如我把木头的棋子换成象牙的棋子，这种改变对于系统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假如我减少或增加了棋子的数目，那么，这种改变就会深深影响到‘棋法’。”
通过这一比喻我们可得出：“棋法”是内部的，质料与地理上的传播是外部的。放到语言学中讨论，语言这一系统和语法是内部的（如词法、句法，及进入这一系统的词汇、语音），一旦发生变化，会导致整个语言系统发生改变。而语言在地理上的传播是外部的（如方言的产生），外部因素不会改变语言系统。
2.静态语言学和演化语言学
在第一编第三章“静态语言学和演化语言学”中，索绪尔认为有关语言学的静态方面的一切都是共时的，而有关演化的一切都是历时的，他进而分出静态语言学和演化语言学。
同样地，他举出下棋的例子：“在一盘棋里，任何一个局面都具有从它以前的局面摆脱出来的独特性，至于这局面要通过什么途径达到，那完全是无足轻重的。旁观全局的人并不比在紧要关头跑来观战的好奇者多占一点便宜。要描写某一局面，完全用不着回想十秒钟前发生过什么。”
索绪尔借此表明了历时态和共时态之间的根本区别。他认为言语从来只靠一种状态进行工作，而介于状态之间的变化，在有关的状态中没有任何地位。显然，索绪尔认为共时态是更加重要的，以往语言学家的研究却忽视了这一点。
3.关系与实体
在第二编第三章“同一性、现实性、价值”中，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价值是由语言单位在系统中受到其他单位制约产生的。索绪尔进而认为语言是形式而非实质。
他在两处地方运用“下棋”来说明：“首先，下棋的状态与语言的状态相当。棋子的各自价值是由它们在棋盘上的位置决定的，同样，在语言里，每项要素都由于它同其它各项要素对立才能有它的价值。”“假如在下棋的时侯，这个棋子弄坏了或者丢失了，我们可不可以用另外一个等价的来代替它呢？当然可以。只要我们授以相同的价值，照样可以宣布它是同一个东西。”
索绪尔很好地借以解释了语言符号系统的特征：语言符号的各个要素——语义、词汇和语音，在语言系统内按照一定语法规则互相保持平衡并互相对应，其中一个依赖另一个才能产生价值。因此语言的诸单位，只在语言系统里活动才有价值②。索绪尔甚至将“关系”与“实体”的讨论上升到了哲学层，他主张以一种关系的观点代替实体的观点，指出事物的本质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事物之间的关系③，为结构主义的兴起奠定了基础。
二、“棋”喻阐释法的未尽之处
语言运行与下棋毕竟是不同性质的事物，索绪尔用“棋”喻阐释语言学概念与理论，存在诸多未尽处。下棋时，棋手自然是有意地移动棋子，使它对整个系统产生影响，而语言是自发的。索绪尔早已意识到这一点：“要使下棋和语言的运行完全相同，必须设想有一个毫不自觉的或傻头傻脑的棋手。”或有其他未尽之处，索绪尔没有进行解释，或未意识到：
首先，每一盘棋都有一个明确的开始与结束，而我们无法确定语言到底是何时开始，又何时结束的。我们不能说到底何时拉丁口语变成古法语或西班牙语，也不能确定哪一天某种语言不存在了。
再次，在一盘棋中，每一枚棋子的功能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而语言作为人类思维和交际的工具，在使用过程中，人的言语活动具有生命意识，同时横跨着物理、生理和心理多领域。因此语言的功能随语境而变化，它保证在意识形态生活的所有领域中使人们最大限度地相互理解与沟通。
三、以“棋”喻重审比喻思维的作用
在探讨比喻思维的作用时，人们往往关注艺术的创造性，而忽略了科学的阐释性。因此，分析《教程》的比喻思维在科学领域的实际作用，具有重要的意义。
“棋”作为喻体，或在特征上，或在状态上都有具象性。“象”是感性的、体验的，总是大于“意”的，而索绪尔的“棋”喻却能使“象”接近于“意”。究其原因，索绪尔的比喻思维大多都在“象”之后具有“意”的限制，既带给接受者想象空间，又将接受者的理解拉回到既定范围内，不产生“言外之意”④。
例如，在解释内部语言学与外部语言学时：“国际象棋由波斯传到欧洲，这是外部的事实，反之，一切与系统和规则有关的都是内部的。”前句还在讨论喻体，后句却是对本体和喻体共性的抽象、高度概括。又如：“但是在我们所能设想的一切比拟中，最能说明问题的莫过于把语言的运行比之于下棋。”在论述之前，索绪尔就将本体与喻体的相似性限定在了“运行”方面。
往往认为，比喻是冗余度很高的语言形式，在科学领域中是慎用的，用得不好则适得其反。但是，比喻本身就具备了抽象思维的一面，在科学上，比喻使难以理解的关系、事实，得到易于理解的同构解释和启示。因此，学习索绪尔的比喻思维，不产生“言外之意”，能帮助我们在诸科学领域中发挥比喻思维的阐释作用。
参考文献
[1]车飞.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比喻观的四维管窥[J].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14(09):78-89.
[2]宋小梅.在语言的棋盘上纵横捭阖——索绪尔语言学理论述要[J].柳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02):82-85.
[3]徐今.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精读[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6:27.
[4]叶南.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的比喻思维分析[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1(11):193-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