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兵(巴东县第二高级中学湖北巴东444324)
苏州留园有副楹联:“读书取正,读易取变,读骚取幽,读庄取达,读汉文取坚,最有味卷中岁月。与梅同疏,与菊同野,与兰同芳,与莲同洁,与海棠同韵,定自称花里神仙。”一部书,有其特点,一朵花,有其禀性。同样,我们写作也应有其优点,一篇优秀的作文往往具备以下优点。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白居易的《与元九书》指出文学创作中情感的重要意义。冰心在谈到写作经验时说:“你的感情只要有一点不真实,读者一下子就会念得出来。所以,要对读者真实,首先要对自己真实,要把自己的真实感情写出来。”苏轼说:“读韩退之的祭十二郎文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友。”《祭十二郎文》成为“祭文中千年绝调”(明代茅坤语)。《古文观止》评论说:“情之至者,自然流为至文。”读此等文,须想其一面哭,一面写,字字是血,字字是泪。未尝有意为文,而文无不工。韩愈说:“两世一身,形单影只。”作者和十二郎名为叔侄,但情同手足,家庭调零,后继乏人。引起作者切肤之痛。这是真情倾诉。当得知十二郎逝世的消息后,作者说:“其信然也,其梦也,其传之非其真也。”恍如梦中,不愿相信是真的,只愿是一场梦而已,但事实又告诉自己,“东野之书,耿兰之报”已在己侧。精神恍惚,皆因情起。文中又说:“吾与汝俱少年,虽暂相别,终当久与相处,故舍汝而旅食亲师。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功名,在此时已被视为蜗角;利禄,已被视为蝇头。皆因对十二郎的依恋之情而生。
肺腑之言,惊天动地,撼动人心。没有感情也就不存在真正的艺术,我们在写作中应注重这一点。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其意思是质朴超过文采,文章就显得粗野;文采超过质朴,文章就显得浮华。只有质朴和文采相得益彰,才是君子之文。无论质朴还是华丽,都有美之所在。如宋代柳永的诗词中,对语言进行了大胆的革新,一改晚唐五代以来只从书面的词汇中提炼高雅绮丽的语言的习气,而是对日常口语和俚语加以运用。如“恁”“怎”“争”“消得”等。这些词语明白晓畅,通俗易懂,且生动形象,富有表现力。严有翼《艺苑雌黄》即说柳词“所以传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悦故也”。
而宋代的西昆体却是为一番景象。西昆集中的诗大多师法李商隐诗的雕润密丽、音调铿锵、对仗工稳。如杨亿的《南朝》:
五鼓端门漏滴稀,夜签声断翠华飞。繁星晓埭闻鸡度,细雨春场射雉归。步试金莲波溅袜,歌翻玉树涕沾衣。龙盘王气终三百,犹得澄澜对敞扉。
这首诗辞采华美,音节铿锵。在艺术上有很高的造诣。这是华美绮丽之诗带给人美的享受。但西昆体缺乏真挚情感和深沉感慨,所以显得徒具华丽外表而缺乏内在的气韵。
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提倡中和之美,文学创作也应做到文质相得益彰。
他山之石可以改玉
李斯的《谏逐客书》中说:“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于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上可知此四君如果“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那么“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这是对人才的态度,使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在写作中,我们是否也有效地利用了我们的储备呢?
应当说,我们很多写作者,都有一定的储备,但重要的是我们会如何的利用,一堆砖,有人把它弃置不用,有人用它来建造简陋的牛棚,有人用它来建造华美的宫殿。高低优劣,一见就明。宋代黄庭坚诗论中有“点铁成金”说。他说:“自作语最难,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古之能为文章者,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如其《病起荆江亭即事十首》之八:“闭门觅句陈无己,对客挥毫秦少游。正字不知温饱未?西风吹泪古藤州。”即是在结构上借鉴了杜诗《存殁绝句二首》一句写存者,一句写殁者的方式。高中教材中所选的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中“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即是对论语中“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的化用。
王实甫《西厢记》中:“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是由宋代范仲淹《苏幕遮》词“碧云天,黄叶地”脱化而来。
但汲取前人的艺术营养,也要恰到好处,不生搬硬套,不饰雕琢,力求追求甚至进入“不烦绳削而自合”的境界。
言之无“物”行而不远
写文章,要有优美的文字,做到文质兼美,这是很成功的,但如果仅仅追求这一点,还不够。更要追求对思想的锤炼,孔子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强调讲究文采。我们这里说言之无“物”,行而不远。因为语言是思想和载体,思想是语言的内核。朱光潜在《咬文嚼字》中说《史记》李文射虎一段: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
而王若虚在《史记辨惑》里说它“凡多三石字”,当改为:
以为虎而射之,没镞,既知其为石,因更复射,终不能入。或改为:尝见草中有虎,射之,没镞。视之,石也。
原文“视之,石也”有发现错误而惊讶的意味,改后却无此意味。原文“终不能复入石矣”有失望而放弃得很斩截的意味,改后却索然无味。
这里的推敲实质就是对思想情感的锤炼,选择恰当的词语表达最准确的思想情感。
《论语》仅有一万多字,其语言简意赅,含蓄隽永,也可以说是言近旨远,词约义丰。
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子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卫灵公》)
这些语言自然、简单,但却传达出极为丰富而深刻的意蕴,既有极强的概括力,又具有卓越的表现力,这是因为有了思想的锤炼,才有了隽永的语言。
有人说:“写文章,总是在自己头脑中已经有了一些值得写出来的东西,把头脑中的思想用文章表达出来,是一个使思想逐步成熟、逐步完善的过程。”
胸中有真意,自然凭吞吐。采百家之长,终成至美之文。